“这样说来,周军军纪阵容比起昔日的晋军严整得多,还有两样犀利非常的新兵器,在一场兵力旗鼓相当的交战当中,两位老将居然还没有能够近身就不得不退了回来?”
耶律屋质听着崔廷勋和耿崇美对先前战事的叙述,两道浓眉不禁拧成了一团。此时汇集在他帐中议事的都是军中的核心将领,多数人都可以称得上身经百战,军心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,所以在这样的场合里面倒也不必讳言敌军的长处。在方才的叙述当中,崔廷勋和耿崇美就没有对自己的败仗文过饰非,而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感受到的重要情况都讲了出来,此刻耶律屋质也没有遮掩自己内心的忧虑。
连败两仗的崔廷勋非常惭愧,虽然有多种因素的影响,周军的强悍与新兵器的犀利和出人意料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,但是败了就是败了,何况还是这种没能近身就被驱逐的丢脸败仗。不过现在可不是掩饰的时候,马上大军就要与周军展开主力会战了,如果还是找不到办法来破解周军的战法,这汇齐国中精锐的大军一旦继续失利,那后果可就比统军司的两次失利严重得多了。
“是,周军的军纪阵容不光是比昔日的晋军严整得多,也比当年刘知远的河东军更强。在我军重甲骑兵冲阵的时候,其前排负责阻拦的长枪手并不因为搏命在即而有丝毫的慌乱,阵形始终不见散乱;后面代替弓弩手作用的射弹兵轮次上前射击也是井然有序,显见得都是训练有素。
周军的新兵器固然是犀利无比,若非其军纪阵容极为严整,却也不甚可怕。
桑干河的那一战,统军司失于预先查知敌军的新式抛石机威力,骑兵的列阵集结被打乱了,失了先手才不得不退了回来。如果现在再战一回,我有所准备而不于敌军阵线两里地以内列阵,周军未必能够轻松渡过桑干河,最后还是要看其过河的步军能否列阵抗住我骑兵的冲击。
香山东面草甸的那一战,周军射出的弹丸比弓弩强得太多了,统军司负责冲阵的骑兵穿着的那些晋军的重铠完全不能抵挡,只要是挨着弹丸就非死即伤,像以前那样身中数十箭激战犹酣的情景是根本不可能的。但是如果不是周军训练有素、轮次射击井然有序的话,那弹丸也不会形成连绵不断的弹雨,我军就还有机会冲近敌阵。”
“哦?崔统军是说周军的射弹兵必须保持轮次射击,方能形成弹雨,那意思就是单个射击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弓箭兵了?”
“屋质大王说的是。周军这射弹兵用的是哪种兵器、这种兵器如何使用,我们还不甚明了,只是从几个带伤回来的士卒身上找到了弹丸。不过就从当日阵前看到的情况,周军的射弹兵每当射完弹丸都需要退回去装填,那装填弹丸的时间远比弓箭手再次搭箭要长得多,就是比劲弩装填弩箭和上弦的速度怕也是不如。周军一直用轮次射击,多半也是心知其中的缺陷。”
“敌辇,那几颗弹丸我们也细细看过了,都是用铅制成的,经过破甲而入和血肉的浸泡,早已经变得奇形怪状,看不出起初的模样了。可是用这么软的铅制成的弹丸,却比铁箭头还要犀利,都可以在破开重甲以后透射入骨,周军射弹兵的那些铁管子究竟有什么奥妙实在是费人思量。不过周军不用破甲能力更强也更硬的铁来制作弹丸而选择用铅,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迫使他们不得不如此,从我军阵中远处看过去,敌军射弹兵在那些铁管子上面的操作极为繁复,其弹丸的威力多半来自于这些繁复的操作,其射速也应当是受制于这些繁复的操作。”
看到话题不仅是桑干河的那一战,而是将重点落在了自己也有份参与的香山东面草甸之战,耿崇美连忙给崔廷勋补充。耿崇美和耶律屋质的情分比起崔廷勋又是不一样,他们可是儿女亲家,耿家的第三子和耶律屋质的第三女成婚还没有几年呢,所以耿崇美连大王都不叫,而是直接叫起了耶律屋质的契丹小字。
“嗯……这也就是说,起初的两仗,你们都是输在了周军新兵器的出人意料上面,如果是现在择机再战,你们定然是不会再输的了?”
“呃……这却也不尽然。”差点被耶律屋质问得僵住了,崔廷勋赶快字斟句酌地进行补充:“先前的那两仗,确实是我军措手不及的原因占主要方面,而敌军早已熟知我军的战法和他们自身新兵器的用法,自然是处处克制了我军。现在我军既然已经基本知道了周军新兵器的强弱之处,若是还由武定军和南京统军司择机再战,胜负就在未定之间,毕竟周军的战法威力和军纪阵容还有那么强,其兵力也多过了我们两军,不过周军却也休想再轻易取胜了。”
“哦?”耶律屋质目光闪动,定定地看着崔廷勋:“兵力不如或者只是相当,崔统军现在已经自信可以和周军决一胜负,那么如果兵力多过周军呢?”
“兵力不如或者只是相当,我军为了救援幽州城必须与周军急战,这样就只能不惜伤亡地冲突敌阵,冀望于我军前锋在穿过敌军的弹雨之后,还能够击破当面的敌军那薄薄三层长枪兵,然后就可以全军齐进,如此一来周军的射弹兵面对我军骑兵将如同弓箭手一样无以抗衡。可是我军兵力不算充足,穿过敌军的弹雨之后能否击破当面的敌军长枪兵却在未定之天,这也就是胜负未定的根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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