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觉睡到大清早,陌天歌一骨碌就爬了起来。
睡了一晚上,她头也不疼了,精神得很。
自己穿上衣服下床,看到娘居然已经起来了,靠在床边眯着眼,手上还拿着针线,就去推了推:“娘,你没睡好就到床上睡吧。”
四娘子没有动。
陌天歌就用力推了推:“娘——”
话音未落,却见四娘子顺着这一推,从床柱上倒了下来,一头栽在床上。
陌天歌吓了好大一跳,连忙扑上去,四娘子却是毫无知觉地闭着眼,脸色苍白得可怕。陌天歌这才看到,她的嘴角有血迹,衣衫更是被染红了一片。
“娘!”
陌天歌慌了,跳起来往外疯跑。刚跑出小院,正好撞上出了院子的阿旺婶,“哎哟”一声就被撞到地上。
阿旺婶还没来及问什么事,就听陌天歌哭着喊道:“阿旺婶,我娘昏过去了,还吐血了,怎么办,怎么办啊?”
听她这么说,阿旺婶也吓了好大一跳,连忙道:“天歌别急,让婶子去看看。”
跟着陌天歌回屋,见四娘子半身栽在床上,此时鲜血已经流到被面上,连忙道:“让你阿旺叔去叫大夫!”
陌天歌胡乱擦了擦脸,急忙跑到隔壁去叫正在吃饭的阿旺叔。
听说她娘晕过去了,阿旺叔把饭碗一推,就急急地往镇上赶。
陌天歌回了自己家,看到阿旺婶已经把四娘子扶到床上去了。看着娘闭着眼睛毫无生息,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。
阿旺婶搂着她好一阵安抚。
一个时辰后,阿旺叔带着大夫进来了。
陌天歌眼巴巴地看着,眼泪不停地往下掉。
片刻后,那大夫站起身,摇了摇头:“这位娘子天生体弱,又劳心劳力,此番是心疾发作,怕是撑不过今晚了,你们好好送她吧。”
说罢,也不要诊金,拎起药箱迳自去了。
阿旺婶早知道四娘子撑不了多久,此时叹了口气,叫阿旺叔:“你去族长家报讯吧。”
阿旺叔也叹息着摇了摇头,出门去了。
阿旺婶看着昏迷不醒的四娘子,又看看在边上哭着喊娘的陌天歌,叹道:“可怜了孩子,这么小就要没了娘。”
天色渐渐黑了下来,陌天歌没了眼泪,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母亲。
这段时间里,爷爷家的叔伯婶子陆续来过,最后爷爷和奶奶也来了,看了看情况,又出去安排后事。她的眼泪哭干了,娘也没有醒。她知道大夫说的什么意思,撑不过去就是要死了。娘说,死了就是永远地睡着了,以后再也不会醒了,要被埋到土里,最后也变成了土。
她感觉到手下的掌心动了动,连忙看过去,却见母亲眼皮动了动,似是要醒了。
“娘,娘!”她连忙唤道。
阿旺婶看到,慌忙凑过来:“四娘子?”
四娘子睁开眼睛,看到陌天歌,眼泪就涌了出来,可是她没有力气抬起手,只能这么看着。
“四娘子,”阿旺婶低声道,“有什么心愿未了的,就告诉我吧。”
四娘子看着冷清清的屋内,明白了到死也没有一个所谓的家人来关心她。她怜惜地看着陌天歌,越发觉得心苦,她也是自小死了娘的,想不到,天歌也要遭遇跟自己一样的命运。
阿旺婶看着她颤抖的唇,连忙凑上去,只隐约地听到天歌二字,问:“四娘子,你是不放心天歌吧?”
她含泪点头。
“你放心,我替你照应一二。”
她又将目光移开,定定地看着一处,阿旺婶顺着看去,把梳妆盒子捧回来:“四娘子说的是这个?”
见她点头又欲说什么,凑到她耳边,听到些许字眼,阿旺婶把盒子打开。里面倒是有几件好首饰,她知道,当年四姑爷是极本事的,有这几件不稀奇。
她一件件捡起,看着四娘子的神色,直到捡起一只琉璃珠子的手链,看到她脸色有变,又低下头听她说的几个字,便问:“这是四姑爷的?”
四娘子艰难点头,看着默默流泪的陌天歌。
“娘,娘!”陌天歌嘶声喊着,却是四娘子又昏迷了过去。
这一夜,四娘子昏昏醒醒,到底还是没能撑过去,就要天亮的时候,终是没了气息。
陌家族长最后来看了看,没等她闭眼就走了,几位嫂子也过来看了看,却是等着处理丧事。
陌天歌只是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,时而流泪,时而发呆。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体温,哭得昏睡过去。
停灵三日后,四娘子下了葬。
陌天歌一直呆呆的,有时由阿旺婶照顾,有时由陌天巧陪着。
等到下葬回来,收了灵堂,陌家众人开始就四娘子身后事进行安排。
当年四娘子招婿,也是当儿子一般分了家的,虽然没有几个儿子分得多,但也特意建了这一间院子,又分了十几亩好田,这些年她们母女就是靠着这几亩田生活吃药。
既然是招婿,四娘子也算是一支,田地房屋自然可以传下来,可偏偏,陌天歌是个女儿,双亲没了,这些田地房产当然还是由堂亲拿回,因此族长的几个儿子颇是热心。虽然财物不多,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,他们只是乡间土财主,比不得真正的大户。
看着儿子们争来争去,陌家老爷子的眉头皱得紧紧的。在外面生了这个女儿,是他年轻荒唐,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,只不过,到底是他的血脉,看着儿子们在尸骨未寒之前就为了争这点财产,当着他的面争吵,完全没顾念他的脸面,老爷子心里极不痛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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