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儿身子一抖,刚刚柔和下来的面色又泛起冷光,坐直了身子,牢牢盯住黎子何:“你!你真是小姐?”
黎子何心疼,连连点头,勉力笑道:“刚刚不是说过么?除了我,还有谁能知晓你那么多事情?”
姚儿眼里闪烁着犹疑,突地爬下床榻,鞋都顾不上穿,直接踩着冰冷的地面,速度极快地冲到衣柜前,黎子何还未反应到她想作甚,便见她白嫩的手臂长长一道伤口绽开来,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滴下,另一只手上的剪刀,烛光下闪着红光。
“姚儿……姚儿你干什么?”黎子何脑中一白,人已经到了姚儿身边,举手夺过她手上的剪刀扔在地上,看着她不停渗出的血,刚刚止住的眼泪,无论如何都再咽不回去,只觉得手上一紧,姚儿正对着自己笑:“不是梦……真的是小姐……”
“小姐不哭,姚儿从小就不怕疼的……”这次换作姚儿替黎子何擦眼泪,嘴角始终微微上扬,“小姐你刚刚问我什么?”
黎子何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心像是被人拿着细针使劲扎一般,密密麻麻地疼痛,对着屏风外的悦儿喊道:“悦儿,殿内有药箱么?”
悦儿对今晚的事情,尚还在震惊中,一听黎子何唤她,来不及多想,忙找出药箱放在里间,自己又退到屏风之外。
黎子何瞥了她一眼,姚儿和冯爷爷都能放心让她知道一一的存在,一直以来,应该也是她在掩护姚儿去冷宫,她该是他们信得过的人,所以今日表明身份,也并未故意支走她,一来既然信得过,她也无需太多顾忌,二来更深夜重,万一有什么事,也不至于殿中只有她和姚儿二人。
殿内一时安静下来,灯烛闪烁,刚刚泪眼朦胧的两个人,也都静下来,一个坐在床边伸出手臂,一个垂首仔细清理伤口,暖意流淌,姚儿的眼里,是从未见过的清澈流转,显然神智已经完全清明,也没了恐慌犹疑,细细看着黎子何替她包扎伤口,想了想,仍是开口问道:“小姐,你先跟我说,你身上发上过什么好不好?我……我明明烧了……你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?”
说着还扫了一眼黎子何的小腹,面色瞬间变作苍白,被她生生压住,恢复了常色。
黎子何正在扎绷带,见姚儿终于恢复到她所熟悉的模样,露出柔和的笑:“此事离奇,可的确发生了,万安三年,我最后的意识在刑场,接着醒来变成一名小乞丐,可能……这就是曾经听说过的借尸还魂吧……那小乞丐之前也是重病……”
“借尸还魂?以前好似听人说过……不管怎样,小姐你还活着便好!”姚儿眼眶微红,接着又皱着眉头微忿道:“成了乞丐,那小姐岂不是受了很多苦?”
“不苦……”黎子何笑,再苦,如何苦得过你……
“嗯,还好你拜沈墨为师,”姚儿闻言释然道:“听宫中人说他对你极其宠爱,应该也不会让你吃了什么苦头……”
黎子何肯定地点头,两手在绷带上打了个结,放下姚儿的长袖,沉声道:“姚儿,以前的事情日后我再找机会与你细说,你快与我说说,当年,曲哥哥去西南一事,他可有与你提起过?”
说道季曲文,姚儿眼神沉了沉,垂下眼犹豫睑道:“少爷……少爷的确跟我提起过……”
“如何?”黎子何刚刚沉淀的心绪,又开始紧张起来,等着姚儿的答案。
“当时少爷千叮万嘱让我莫要向你提起,所以我才只字不提,小姐你莫怪我……”姚儿抬眼,有些不安得看着黎子何,见她有些紧张,问道:“小姐你问这个作甚?”
“当年云晋言便是以此为借口诛我季府,我说的可对?”黎子何带着蔑笑问道。
“小姐,你若怪姚儿便直说好了。”姚儿忽的从榻上站起来,跪在地上眼泪又快流出来:“我知道此事时,老爷夫人全部被打入大牢,只待斩首,小姐当时的身孕……所以才有所隐瞒,小姐……”
“姚儿,我不怪你。”黎子何拉着姚儿起身,让她坐在自己身边,垂眸,随即看着烛光冷笑道:“当年云晋言到底是什么理由是何居心,我已经不想知道,不管过程如何,结果便是,他下旨杀了爹杀了娘杀了曲哥哥杀了季家九族,还让一一在冷宫里棺材里呆了近七年!有了这样的结果,原因,又有何意义?”
“那……小姐,”姚儿看着黎子何,郑重道:“你……还爱他么?”
黎子何眼神一闪,浮起一层雾气,恍惚又看到春日阳光下对着自己展颜俊笑的男子,微风过,吹散一池春水,那笑,也再无影无踪,黎子何惨然一笑:“姚儿,你快快回答我的问题才是。”
“当年么……”姚儿低着脑袋,垂眸道:“少爷出门前与我说过,老爷与平西王多年战友,关系甚好,那位世子,虽说许多年未见,可记得也是识礼之人,若是他前去游说一番,说明小姐已有心爱之人,或许会放弃婚约。皇上对世子极为宠爱,若世子主动退婚,定不会追究……”
姚儿停下,好似沉浸在许久之前的回忆中,黎子何忙道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……”姚儿声音愈发细小:“后来少爷回来,平西王……死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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