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子何心中陡升一片凉意,看了看天色,子时早过,何人会在此时来闯晨露殿?姚儿本就睡去不久,一听悦儿的声音,马上翻坐起身,抓住身边的黎子何脸上的慌乱才稍稍平复些,低声道:“怎么了?”
“娘娘,殿外来了晨露殿的宫女,说是抓了刺客,皇上都惊动了,等着黎姑娘回殿。”
悦儿说话间,黎子何已经自行穿戴好,握住姚儿的手道:“姚儿你先休息,我去看看发生何事。”
说罢起身欲走,姚儿反拉住黎子何的手,紧张道:“小姐,会不会……会不会是沈公子?”
黎子何对着她抚慰地笑,摇头,若是沈墨,不会如此大意鲁莽,抚了抚她的长发道:“姚儿放心,不会有事。”
姚儿点头,放开黎子何,躺回榻上,目送她离开。
晨露殿灯火通明,宫女太监侍卫站了殿外大部空地,见到黎子何纷纷行礼。黎子何眉头微蹙,目不斜视走入殿,看到云晋言一人独坐矮榻上,面色柔和,带着从容的笑意,抬眼见她,笑意更甚。
扫了一眼殿内,瞥见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黑色背影,心中一抖,随即沉着下来,施施然上前对着云晋言行礼:“臣妾见过皇上。”
云晋言见黎子何冷静自持的模样,挑了挑眉,笑着道:“爱妃无需多礼。”
地上跪着的人一听黎子何的声音,蓦地抬起头,娇俏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,柳眉锁在一起,怀疑道:“师……师兄……?”
黎子何未看沈银银一眼,径直在云晋言身边坐下,不解道:“皇上抓了刺客,往我晨露殿押来作甚?”
“朕也不想惊扰爱妃,可这沈姑娘执意要见你,朕以为,她与爱妃相交已久,你二人感情甚深,当然不可当普通刺客处置了。”云晋言眯眼打量黎子何的反应,一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。
黎子何好似这才看到沈银银,往下瞟了一眼,不着痕迹抽出手,拧眉道:“沈姑娘?”随即笑着看向云晋言:“据我所知,应该是裴姑娘吧?”
云晋言笑着点头:“不错,应该是裴姑娘。”
“那皇上如何说她是刺客?”黎子何不解。
“夜闯皇宫,不是刺客?”云晋言饶有兴趣地反问。
黎子何仍是不解道:“皇上莫不是忘了?裴姑娘几个月前还是秀女,等待皇上殿选,可惜被人‘劫’走,错过了殿选之际,可她逃离贼手,第一时间便想着回宫,对皇上一片忠心真是令人暗赞。”
黎子何咬重了一个“劫”字,顺势扫了一眼沈银银,眼神冰冷,沈银银一见,忙垂着头默不作声。
“爱妃这么一说,倒是提醒了朕,她可是被人从狱中劫走,至于入狱原因,是从她身上搜出粟容花种?”
“皇上果真好记性,这些小事都能记得。”黎子何轻笑,从容的眼里闪着些许光亮,对上云晋言的眼:“可皇上有一事忘了么?粟容花种一事已经查清,下毒者是顾卫权,既是如此,当时必定有人陷害裴姑娘了,裴姑娘白白惹来一场牢狱之灾,之后又被歹人劫走,如今刚刚脱离险境便急着回宫找皇上澄清事实,裴姑娘,本宫说的,可对?”
黎子何突然看向沈银银,沈银银身子一颤,连连点头:“师……娘娘说得对,小女不敢直接见皇上,往日与娘娘相熟,所以……所以嚷着见娘娘……”
云晋言冷笑道:“爱妃真是伶牙俐齿!”
“及不上皇上心思缜密。”黎子何毫不犹豫反唇相讥。
云晋言面色一沉,随即又笑道:“那照爱妃的意思,裴姑娘一番苦心,是该重赏了?”
“臣妾不敢替皇上枉做决定,只是……”黎子何扫了一眼沈银银,犹豫着道:“落选秀女已经悉数返回家中,裴姑娘久留宫中,怕是不妥……”
“那便赏裴姑娘一个嫔位,爱妃觉得如何?”云晋言接过黎子何的话,斜眼睨着她。
黎子何欣然一笑:“皇上若有此心,未尝不可。只是裴姑娘遭劫,这身家清白……皇上若能堵住悠悠众口,臣妾自是不介意师妹与我相随,二人一起也好有所照应。”
黎子何笑得坦然,云晋言辨不出真假,眼神愈渐冰冷,半晌,笑道:“裴姑娘既为沈墨的徒弟,明日一早朕遣人送她去平西王府邸便是,爱妃与师妹相别甚久,今夜便好好叙旧吧!”
说罢,不愠不怒地扫了一眼沈银银,背着手走了。
黎子何看着他踏出殿外,看着他融入夜色,看着灯烛之光渐渐微弱,一直绷着的身子才放松下来,吐出一口浊气,无奈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沈银银:“你还跪着作甚?人都退下了。”
沈银银一直低着的脑袋这才抬起来,左右瞅了两眼,忙起身,拍了拍酸疼的膝盖,随即又想到什么,继续跪下,低声道:“师兄……师兄,我知道此次是我鲁莽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黎子何也未打算扶她起身,有些怒道:“莫非你进宫是想为郑家求情?”
“师兄……”沈银银抬头,杏眼里满是雾气,哽咽道:“师兄,郑家已经被抄了,几乎全家都入狱,郑韩君嘴里说那是他爹罪有应得,可我知道他也不开心的,师兄,既然……既然你在此事上立功,外人都说皇上对你极为宠爱,师兄……你向皇上求情好不好?只绕了郑颖一命便好,不管怎样,只要他不死便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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