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竹的扇骨,白纸的扇面,反面用小篆在左下角工整的题着“吕寒之”三个字。
除了正面这三个小字外,正面四个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,也隐含了这扇子主人的名字——
大道至寒。
端坐在对局场上执白的小寒,对手是个我完全不认识,但据说在日本小有名气的职业棋手。
他右手斜握着那把我送的扇子,扇面打开一半;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枚白子,目光注视着棋盘。每一子落下,都恍若带着能够划破一切布局的犀利。
这柄终于出鞘的寒光利剑,依凭着他所与生俱来的天赋——在大局观上异于常人的敏锐,打破日本棋手长久以来所形成的棋风——意图创造局面上的平衡而保持执黑的优势,打破黑棋在棋盘上建立起来的平衡。
第九十六子后,我揉了揉眉心,棋盘上的优势,只要小寒不犯出那种我认识他后,就从来没有见识到过的低级失误,那么这次中日围棋擂台赛的首轮对战,我们中方拔得头筹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情了。
而他手上的那柄折扇——
如果这把扇子的主人,不是吕寒之这个自从收到这份生日礼物后,平时脸上的笑容就让人扶额远目不想让人说认识他。
尤其是至关重要的一点,就是这扇子送礼的人是我。
幸亏没听苏昕老师说的,还在反面提上“季小四赠”这种完全不符合现代实际标准的古时送礼文化。
真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。
前者小寒拿到扇子后,表情就没正常过,而建议我送扇子给他的围棋启蒙老师苏昕,挥挥手留下四个大字后,直奔北京的几个业余围棋界棋手的住处——
上门踢馆挑战去了。
扶额。
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。
人家大过年的,都不给个痛快。
沈哲老师说不回来吃年夜饭了后,师娘只是冷笑的拔了电话线。
而她亲哥哥——我的围棋启蒙老师——苏昕,大过年的还去找别人的不痛快,冷笑的将他落在家里的钥匙收走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。
果然这种时候,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师娘……一起去准备年夜饭比较好。
不过我怎么能丢下小寒一个人在棋院里大过年的啃泡面呢?
赶紧拉过来帮忙准备年夜饭。
自从上次他兴冲冲的吃好饭打算来帮忙洗碗,结果让师娘当月多了一笔不在计划内的买碟子的开销后,他的工作就被我打法去择菜了。
终归洗菜择菜没问题吧?
家务什么的,不要以为自己是国宝级别前途无量的职业棋手,就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了。
回忆里那双在冷水里冻得通红——只为了师娘那随口一句的“热水洗菜会破坏菜的营养”——的十指,这个在我来北京后,在棋院里听到最大的八卦流言的主角,终于克服了他那怕冷到死、甚至因为地方气候差异,而差点明珠蒙尘——
如今大放异彩。
如果说第一轮赢下来,有因为对于对手不了解,而年少无畏的因素在内的话,几天后第二位上场的绪方八段,却是让人极其印象深刻的。
对我来说——
这就是那个倒霉的配合着我家老师完成他异想天开之局的家伙。
至于他在日本的棋院声望有多少,关我什么事?
至少——
“那个笨蛋,哪有人这样子挑衅的……”
我在对局室里看着小寒祭出自家老师当年,将眼前这个绪方七段踹出那场赛事决赛进入权的布局,虽然对于他脸色不改的将布局几乎完整的重现在绪方精次面前——
说是几乎,因为前一次这场「不可能复制」的对局,沈九段执黑,绪方八段执白,黑子最后用一个精确的落子点,逆转了整个对局的局面。
而这一次,却是绪方执黑,吕寒之——执白!
这次在开局时重现这个「不可能复制」的对局的前期——
当年的沈九段,在逆转前,执黑落后的情况,放在执白的小寒身上,差距越发大了。
那个白痴……
他在官子的时候弱点有多少,和他过去以及现在,对过局无数次的我很清楚的知道。
虽然说,我在收官部分的每一子计算,可以非常骄傲的说,无懈可击。
不知道那位绪方八段是怎么考虑的,将小寒当成个——
天资纵横的轻狂少年,认为他是打算用这个「不可能复制」的对局,在第二轮对局的杭州西子湖畔的宾馆内,再次狠狠地羞辱他,亦或者有什么妙计能够——
看这个局势,似乎已经没办法逆转了呢。
差距过多到,周围的那些职业棋手都认为直接投子认输比较好呢。
但是——
这是旁观者迷,当局者清呢。
我垂下眼帘,双手抓着一枚从沈老师家里的棋盒里,顺手带出来的白子。
玻璃材质的棋子,已经被手心的温度握的发烫。
枉费我还担心的专门从有暖气供应的对局室里,跑到外面专门给两个人清理出来、可以实地现场远远观战的大厅来。
虽然心里是这样子抱怨,但还是极其给小寒面子的带上眼镜,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,握紧手心里的那枚白子。
“真是愚蠢,这种没意义的对局还进行什么……”
听到一旁的日本棋手对于小寒的评价对话,看着小寒迟疑了十几分钟后,才堪堪走出的一招平淡无奇无法逆转局势的本手,接着等看到绪方毫不犹豫的应了一手后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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