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月前——
“你的工作签证已经办下来了?”
“嗯,已经办下来了。”
这是沈浚齐时隔三个月之后,再一次接到沈国峰的电话,不久前他刚刚从苏黎世联邦理工毕业,并顺利入职一家机械制造企业。
“办下来了也不打个电话。”
沈国峰的语气有些埋怨:“是请律师帮忙办下的吗?”
“是公司请的律师。”
“哦。”
自打沈浚齐出国之后,沈国峰便很少和沈浚齐联系,多半时间是沈俊杰在饭桌上,告知他沈浚齐的近况,比如去了哪里实习,论文进展如何,室友是哪国人。其实这种情况在沈浚齐刚出国的那两年也是没有的,那两年里,沈浚齐没有回过国,也从未接到过来自家里的一通电话。
沈俊杰也想联系沈浚齐,但是在沈国峰的强压之下,只有作罢。
也就是这两年,兄弟二人的联系才频繁了些,办工签的事情,正是沈俊杰告诉沈国峰的。
“早知道瑞士找工作这么艰辛,就该让你回国了。”
沈浚齐说:“还好。”
沈国峰说:“哎,浚齐,还是早点回国吧,国内大把的机会,不比瑞士好?你还准备在那边安家?”
沈浚齐说:“有这个想法。”
沈国峰在那头又叹了一口气。
今天的沈国峰,情绪有点不对。
接到电话时,沈浚齐便察觉到了,不过他向来是不说便不问的性格,从同学到家人,都是如此。
通话凉了一会儿,沈浚齐听到那边的沈国峰又叹了几次气后,开口问道:“你在那边是交了男朋友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不考虑找一个?”
沈浚齐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捏紧,许久,才回道:“没有。”
“该找一个了,你也二十四了……”
沈国峰又絮絮叨叨地说着,哪个朋友的儿子结了婚,哪个老邻居得了孙子,沈浚齐也摸不淸他到底想表达什么,干脆简单明了地用一句话,结束了这次通话。
“爸,已经过去七年了,我没有什么想法了。”
那边的絮叨果然停了。
然后,他听到沈国峰长叹一口气:“浚齐,不管是我还是你哥,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……”
沈浚齐有点想笑,也不知道是该笑沈国峰,还是笑自己。
偌大一个家,唯二对他好,希望他过得好的人,自己却伤他们最深。
“你姑妈总说,这次你回来了,要给你介绍对象——你还记得陆桓陆总吗?那次我陪老陆总去打高尔夫,陆总也在,他说有一次在机场遇到你,本想请你一起吃饭,结果你感冒了。老陆总的太太还问了你的生日,说你和陆总再合适不过,等你回来,两人可以见一见。”
“爸,你别说了。”
不管是闲聊还是有意做媒,沈浚齐都无法忍受从沈国峰嘴里说出这些话。有了那件事在前,沈浚齐不得不去揣测沈国峰这么说背后的意图。
他挂了电话,向后倒在了床上,用手臂遮住了双眼。
七年了,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,已经七年了。
从懵懂少年到步入社会,七年前的阴影,依然没能让他彻底走出去。
这个阴影来自于他自己。
沈浚齐觉得自己是变态,是混蛋,是无法被宽恕的罪人。
他破坏了沈俊杰的婚礼,用自己藏了好几年的秘密。
如果有可能,他恨不得让时光倒流七年,去摧毁那一刻的自己。
七年前沈俊杰结婚的那晚,酒精摧毁了他的理智,在跟着人群涌入新房的时候,他拨开人群,抱住沈俊杰,几乎是崩溃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。
现场有些混乱,幸好沈国峰在场,才让这场背、德的闹剧变得不那么骇人听闻——
沈国峰收养的小儿子爱上了自己的嫂子,在婚礼上大闹,被沈国峰赶出了家门。
外界是如此传言的。
沈浚齐大受打击,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,却是沈俊杰和他妻子焦琴的原谅,甚至在他出国之前,焦琴还特意替他准备了过冬的衣物。
沈浚齐躺在床上,再一次强迫自己忘掉这一切之后,拿过了一边的手机。
他给沈国峰发了一条信息:“爸,哥和嫂子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,我会守护他们的小家庭,任何人,包括我自己,我都不允许破坏它。”
沈国峰没有回他消息。过了会儿,沈俊杰的电话来了。
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,他已经很习惯将浓烈的感情藏在心底,用平和的心态面对沈俊杰和焦琴。
沈俊杰一般会在周末和他通话,他们聊天的内容多半是学习和工作,偶尔还会聊聊沈俊杰的女儿。上一周沈俊杰并没有给他电话,隔了两个星期没见,沈俊杰看起来有些憔悴。
“工作很忙吗?”
沈俊杰点点头。
“浚齐,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回来帮我,你知道的,我这人笨得很,和一群老狐狸在一起,那感觉,真是不好受……”
沈浚齐安慰他:“哥,慢慢来。”
沈俊杰说:“真的,你那么聪明的脑子,读什么机械,就应该读商科读金融,你要是读了商科,还有陆桓陆枫什么事情。我们沈家,也是有青年才俊的。”
沈浚齐故意岔开话题:”我记得陆桓好像不是念商科的。”
“是吗?你怎么知道?你们认识?”
“去年在机场见过,刚好坐一班飞机,就聊了聊,他好像是学天文的。”
“天文啊,那不是你小时候最想学的专业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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