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陶蓓蓓谈恋爱了。
这个消息在不大不小的家属区炸开,然后像过年放的鞭炮似的喜气洋洋被人们乐道了好几天。
爷爷奶奶那一辈的,谈起这件事。
“哎,老陶家那闺女有对象了,听说是个博士呢,高材生咧!”
“哦呦,那小江可是要高兴坏了,蓓蓓那样的身高,还真不好找婆家。”
妈妈爸爸这一辈的,聊起这件事。
“前头六号楼的蓓蓓谈恋爱了,搞研究的,文化人。”
“啥?我的天,真没想到,傻姑娘还有这傻福哩。”
宁小诚,武杨,这些孩子辈的说起这件事。
小诚:“听说咱家傻蓓蓓谈男朋友了。”
武杨从车上跳下来,一脸震惊:“啥?”
沈斯亮伸了个懒腰:“C大的博士,谈了有俩月了。”
小诚和斯亮对视,眼中含笑:“陶姨好像挺满意,要谈婚论嫁了。”
武杨想了想,又很快镇定下来。
他敞着作训服外套,仰在自己破的不能再破的敞篷车里:“女大——不中留啊。”
要问陶蓓蓓谈个恋爱,为啥这么多人感慨万千,还要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说起。
陶蓓蓓搬到院儿里来的那一年,才三岁,当时小姑娘长的白白胖胖,梳着齐刘海,穿着一件红色小袄,像传统年画里抱着锦鲤鱼的胖娃娃。
小姑娘是个爽朗性子,晚上妈妈带着她在体育场遛弯儿,她逢人就叫,也不怯生,很快就俘获了这些老老少少。
很快,陶蓓蓓就成了这一方天地里吉祥物,小心肝,成了几方队伍争抢的对象。
这个小姑娘从幼儿园,到小学,中学,再到大学,几乎都是在这个院儿里度过的。而陶蓓蓓的成长趋势,也渐渐开始变得神秘莫测起来。
最明显的,就是身高。
陶妈妈每天面对着隔一段时间就得买新裤子的女儿忧心忡忡:“你说我跟你爸都不高,你怎么长的这么快?”
陶爸爸闻言抖抖报纸:“她小时候你嫌她长得慢,现在大了,反倒又埋怨。”
陶妈妈瞪丈夫一眼:“她是女孩,能比吗,虽说个子高一点有气质,但是她才多大,这么发展下去,哦呦——”
陶妈妈有点重男轻女,当年怀孕的时候就希望自己能生个儿子,儿子好,生龙活虎,以后顶天立地,是妈妈的保护神。
可偏偏,偏偏是个傻憨傻憨的女儿。
陶妈妈安慰自己,女儿也蛮好,以后长大,收拾的漂漂亮亮,柔弱文雅,倒是个妈妈的小棉袄。
可又偏偏,陶蓓蓓按照妈妈的预想轨道,长歪了。
首先,就是不爱学习,以前上小学,大家都在小书桌前写汉语拼音背乘法表的时候,陶蓓蓓就在外头掏鸟蛋,爬树,跟着那些男孩子打打杀杀。
后来上了初中,陶蓓蓓更是被隔三差五的找家长。
化学十九分的卷子,数学作业本上的涂鸦,语文课本上被改的奇奇怪怪的历史人物。
陶蓓蓓在班级的位置,也逐渐从第三排,被老师转移到了倒数第二排。
后来体育课,学校体育老师组建区青年排球队,在挖掘队员的时候一眼就挑中了身高不凡的陶蓓蓓。
问她愿不愿意打排球,陶蓓蓓站在办公室里:“有啥好处?”
体育老师转着手里的哨子,笑眯眯:“不用上早晚自习,需要训练的时候可以不上课。”
陶蓓蓓跟老师握手:“成交!”
就这样,陶蓓蓓开启了排球新世界的大门,她一米七三的身高,也在她高二那一年,变成了一米八一。而且这球一打,就打了十年。
同龄女孩穿着小裙子跳舞蹈的时候,陶蓓蓓穿着校服,拎着个网兜兜,每天在家门口要垫球五百个。
大清早,院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拎着早餐从她家门口过。
“蓓蓓,练球哪?”
陶蓓蓓叼着包子,口齿不清:“叔叔好!”
“新打的热乎豆浆,来一杯?”
陶蓓蓓看看那小瓷盆里的新鲜豆浆和油条,很腼腆:“不不不,我吃饱了。”
“吃饱啥呀。”对方说着就从盆里拎出杯豆浆,顺带着一根黄澄澄脆香香的油条:“别学那些姑娘减肥,也别听你妈瞎说,天天打球这累,多吃不怕的。”
陶蓓蓓小心翼翼回头看了自家窗户一眼,确认妈妈不在,便兴高采烈接过来:“谢谢刘叔!!”
同龄女孩和心仪男生谈恋爱背高中历史大事年表的时候,陶蓓蓓在市运动馆被教练拿着小棍儿罚倒立。
在人家紧张备战高考天天紧张的睡不着的时候,陶蓓蓓被选中去打一场全国联赛,获得团体冠军,陶家二传因为那场比赛打折了对手的鼻梁骨,一战成名。
连大学,都是体育特长生这个身份特招进去的。
她上大学那天,陶蓓蓓同学左手一个盆,右手一个筐,身上背着被褥卷儿,雄赳赳气昂昂去报到。
大家见了她。
“蓓蓓,去上大学?”
“是!”
“怎么也没个人送你?”
陶蓓蓓憨笑:“我爸说学校就在家门口,用不着那一套,让我自己坐公交就去了。”
你说,对这个几乎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丫头,看她一点点变高,就像看到自己过得这些年似的闺女,听说她能恋爱,即将结婚成家,怎么能不高兴?
这天,陶蓓蓓从训练中心回家,开着她那辆红色小钢炮正在路上威风凛凛,快进家门的时候,前方杀出一辆脏兮兮的猎豹,气势汹汹挡住了她回家的路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