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夜露寒湿。
寺庙大殿门扉紧闭。
透过门缝,从里面穿出一阵阵佛家梵颂之声。
音调低沉,声音有一些清脆,显然颂佛之人,年纪不大。
仔细聆听,那梵颂内容却是:“小呀么小和尚,头光光,
袈裟么披身上,小木鱼,
敲的咚咚响,
念经,又呀么又烧香。
一只肥猪躺中央,
三个半和尚站两旁。
菩萨保佑,保佑我千万别再当和尚…”
这和尚,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正经。
“吱呀——”
让人牙疼的门臼声响起,一名慈眉善目的胖大和尚应声而入。
“孟浪小沙弥莫念了,念了也无人听见,一晃你也在庙中养好了伤,方丈让贫僧来问你,孟浪小沙弥,你打算何时下山化缘?”
四十戒和尚显然觉得出家人口口声声谈银钱,脸上有点挂不住。
于是补充了一句:“庙里香火不盛,师祖他老人家的四时供奉,可有点供给不上了。若是断了师祖的供奉,那后果,阖庙一众僧俗,可吃罪不起呐!”
师祖?
刚才出声梵唱的孟浪,闻言抬头,痴痴的望向大殿正中,供奉着的那尊佛像。
这就是你们三位正经和尚的祖师爷?
天那个跌!
这是什么玩意儿?
哪有弄一头肥猪供起来,周围还有一窝小猪塑像围绕着它,跟猪圈里母猪带崽也似的。
然后一帮和尚,天天对着它跪拜的道理?
孟浪顶着个小光头,心中暗自叹息:“唉,我特么一觉醒来,竟然就变成了一个小和尚……还不是正经和尚,连张朝廷认证的‘度牒’都没有!”
一天到晚伺候那仨大和尚不说,晚上还得来大殿里唱歌,哄这头肥猪睡觉!
这位前来质问孟浪的胖大和尚,就是在战场上,将孟浪救回寺庙那人。
“四十戒大师,承蒙大师搭救下我的性命,我答应替庙里赚钱…阿弥陀佛,答应替庙里,募集法财之事,我铭记在心。”
孟浪道:“我明日就下山化缘,只是我拜托大师,请方丈收我为徒、替我捐度牒一事,不知方丈大师,是如何一个法旨示下?”
“唉…”
四十戒叹口气。
沉吟半晌,这才开口道:“阿弥陀佛,我奉劝孟浪施主,还是放下这痴念吧。方丈他老人家,只爱金银…咳咳咳,方丈他老人家,只爱经书。阿弥陀佛,而且那度碟,又岂是轻易能够讨到的?”
四十戒单掌立于胸前。
缓缓回应道:“朝廷财力枯竭,如今一张度牒,需捐资一千两银子,才能换来。孟浪施主还是履行先前的诺言,再议其它吧,再拖延下去,我在方丈那边,也没法替你圆寰了。”
孟浪点点头道:“谢过四十戒大师庇护,如今大师又出言提点于我,孟浪我感激不尽,明日我就下山,不化回几两法财,誓不回寺。”
“如此甚好,明日你就随我下山碰运气……咳咳咳,化缘去罢。”
四十戒和尚喧了一句佛偈,转身就走。
刚刚跨过大殿门槛,身形微顿,留下一句:“记住,自此以后,你的定额是每个月五十两银子,切记切记。”
孟浪此时并不知道五十两银子,它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。
但孟浪当初答应了替庙里赚钱,那怎么着,也得想方设法将钱弄回来才行。
夜已深沉,三个半和尚各自安歇。
一夜无话。
翌日,孟浪依旧天不见亮就起来,烧火做饭、担水劈柴、打扫庭院。
忙完这一切,太阳已经卡在树梢上,正用它火辣辣的眼光,看着庙里庙外。
“四十戒大师,外间化缘,容易么?”
孟浪跟在胖和尚后面,疾步往山底下走。
四十戒听得孟浪如此一问,身形微微一顿,随后开口道:“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”
言罢,四十戒和尚再无言语,只顾埋头往山下蹿。
山下有一小镇,唤作四通。
由于是南北通衢之地,四通镇上店铺林立,商贾众多,市面颇为繁华。
孟浪和四十戒和尚疾行一个时辰,终于赶到了四通镇。
到了镇子入口牌坊之下。
四十戒和尚对孟浪道:“现已到了四通镇了,你我分开化缘,买卖也会好一些,咳咳咳,化缘也容易一些。”
“可我不会化缘啊?”
孟浪一摊手,一脸无奈:“我总不能,去扯着善男信女们衣袖,强行让他们掏钱吧?”
“唉,连化个缘都不会,也不知当初贫僧救你……”
四十戒和尚叹口气:“不说这个了,且让贫僧带着你,化几次缘罢。学着点,贫僧只教你半个时辰,半个时辰之后你我分开,分头化缘。”
言罢,四十戒和尚托着木钵,朝路边一位看上去,好像还有点钱样子的人。
开口道:“阿弥陀佛,贫僧乃是净坛寺僧……”
“和尚你就别生了,我还赶着去集上卖东西哩!”
那人一把推开四十戒和尚的木钵:“莫挡道,我还急着呢。”
说完,那人匆匆忙忙走了。
一名杵拐老者路过,四十戒和尚上前:“阿弥陀佛,这位施主请了。”
“哦!醒了醒了,早就醒了。”
老头颤颤巍巍道:“这人一老啦,他瞌睡就少,这世间啊,看一眼啊它就少一眼……”
“阿弥陀佛,贫僧乃是净坛寺僧人,特来向老施主化缘……”
“花园?老啰,可没那心劲儿去博什么啰!”
老头一边往前挪,一边回道:“我年轻的时候啊,最想的就是盖一间大瓦房……你说什么?花园?盖不起盖不起啊,我跟你说,我家那三个不孝子,赚钱不行,败家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,唉,报应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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